坚固万岁人民喜 长寿亿年宜子孙——探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刘平国治关城诵石刻遗址”
石榴云/新疆日报 记者刘萌萌
“坚固万岁人民喜,长寿亿年宜子孙。”1800多年前,一位驻守在乌孙古道南口的东汉将领在山壁上刻下百余字,生动地记录了各族人民交往交流交融、共同开发西域的历史。
这座石刻为何出现于此?它的背后有着怎样动人的故事?近日,记者实地踏勘石刻遗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刘平国治关城诵石刻遗址”。
“刘平国治关城诵石刻遗址”。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刘萌萌摄
从拜城县出发前往黑英山乡,村落、牧场、牛羊散落在沿线,美得如同一幅画。行车140多公里后,气势磅礴的山体沟口最先闯入眼帘,随行的拜城县文化体育广播电视和旅游局文博办主任吐逊江·木沙介绍,这就是黑英山乡喀拉塔格山麓的博孜克日克沟口。
沟口前的坡上,一块大碑上书“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刘平国治关城诵石刻遗址”。下坡走了一段,抬头是陡峭险峻的山崖,放眼天山的隘口地面大大小小的岩石间哗哗流淌出雪水,形成一条近20米宽的河滩。河滩之上、崖壁之下,穿越而过一条用石头砌筑的沟渠,便到了遗址的所在地。
吐逊江介绍石刻背后的故事。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刘萌萌摄
吐逊江介绍,由沟口往北,便进入白雪皑皑的天山,翻越雪山达坂即抵达北疆的伊犁河流域;由沟口往南,便进入木札提河谷,即历史上的“乌孙古道”。 沟口宽不过两丈,两侧山壁陡峭,易守难攻,尽管未曾深入古道中,也能一窥千年前,古丝路驼铃声声,一派人员与贸易繁忙的场景。
诵文就刻在沟口西面的山崖上,为东汉汉桓帝年间所刻,全文分为2段,由北向南,北段是作颂者题名,凡3行共11字,前2行各4字,后1行3字。刻石面积高、宽各13厘米左右。南段是颂文,仅存8行,可辨认者百余字。刻石面积高约43厘米,宽约34厘米。主要记述龟兹左将军刘平国率秦人孟伯山、狄虎贲、赵当卑、万阿羌、石当卑、程阿羌等6人来此凿岩筑亭,缉查行旅,并在此东边修建关城的事迹。
刘平国是谁?“因年代久远,左将军刘平国生平已不可考,根据石刻铭文中内容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位采用汉族名字的少数民族将领,他带领着汉族、羌族同胞一同修建亭障(出自朱玉麒、李肖:《坚固万岁人民喜——刘平国刻石与西域文明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复旦大学科技考古研究院、“一带一路”考古与古代文明研究中心副研究员生膨菲说,《汉书·西域传》中曾记载,“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以给使外国者”。作为秦汉时期的地方基层管理机构,“亭”在边疆地区主要负责稽查行旅,警备候望,保卫边境安全。刻石所在的博孜克日格沟谷为沟通南北疆的乌孙古道,崖壁陡立、易守难攻,在此修建关亭,既可控制南北疆之间的往来,也可保持丝绸之路的畅通。
黑英山乡喀拉塔格山麓的博孜克日克沟口。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刘萌萌摄
东汉年间,刘平国受西域都护府之命,在博孜克日克沟口修建列亭。接到任务后,刘平国亲自到实地进行考察,并征召劳力,挑选了6名得力士兵,备好工具,开始了艰苦的修建工程,为西域都护府筑起了第一道列亭。
由于地处偏远、人迹罕至,石刻诵文逐渐湮没在荒草之中,早已被人们遗忘,经过近2000年岁月的风化销蚀,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字迹。
幸运的是,自清朝光绪年间至今,一批批历史学家留下了有关石刻的珍贵记载和研究。
清光绪五年,清代治河名臣、广东陆路提督办新疆军务的张曜派遣军士去查探翻越天山的捷径。途中,一名军士迷了路,无意中发现岩壁间微露凿痕,似有字迹,归队后告诉了同伍。张曜的幕僚施补华听说后,骑着马,带着粮秣前来考察,发现这是一处后汉时期的摩崖,并制作了拓片,以传后世。 此后,不断有文人墨客到此访古,做了不少拓片,轰动一时。王树柟《新疆访古录》、罗振玉《西陲石刻录》、王国维《观堂集林》、黄文弼《塔里木盆地考古记》等,均有介绍和分析。
西汉武帝时搜粟都尉桑弘羊建议汉朝廷经营西域时应广开屯田,兴建水利,并“稍筑列亭,连城而西”。西汉朝廷采纳了桑弘羊的建议,开始在西域各地屯田,修筑亭、燧。通过遗址实地考察来看,“亭”应该是一处据守十几人的小哨所。著名考古学家黄文弼在刻石附近发现了一些石孔。这些石孔圆径周约1.6米,深约1.3米,在沟东半山岩,还凿有石孔,岩下碎石甚多,他推测为凿石的遗屑。为此他写下“古人在此建关,在岩石上凿孔以安木闩或栅栏,日开夜闭,以稽行人,御外敌。”等文字。
“你们看,那就是当年在此修筑列亭时凿的孔。”顺着吐逊江指向的方向,果然能看到深逾一米的石孔,这也进一步验证了汉代以后中央政权在西域进行管辖的史实。
56岁的吐逊江与石刻的渊源,要追溯到30年前。1993年,一场洪水侵袭拜城县,石刻遗址也同样未能幸免。恰巧那时,吐逊江刚刚进入县文管所,听一位老乡长说山里有一处石刻遗址,便前往寻找。“1990年我第一次去寻访可惜无果,3年后,我再次来到了这里,把遗址清理了出来,当时看到石刻淹没在洪水里,泥沙覆盖着,心疼得不行。” 吐逊江说,每年夏季,雪水融化,洪水便时常来这里“搅局”,让人防不胜防。
吐逊江正在辨认刻石上的字迹。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刘萌萌摄
吐逊江回忆,因为缺乏资金,次年乡里派了30多名村民赶着毛驴、拉着石头、树枝等防洪物品,垒了一个简单的防洪坝,石刻遗址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2002年7月下旬,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侵袭拜城县,水位高达两米,冲毁了防洪坝,洪水卷带的碎石给石刻遗址带来了难以挽回的损失。目前,刻字痕迹已经很难全部辨认清楚。
为了防止洪水再次侵袭石刻遗址,2011年,国家文物局拨款80万元,修建了第一道防洪坝,2018年,再次投入150万加修防洪坝,自此,石刻遗址基本免于洪水的侵蚀。
目前,拜城县文物管理部门又申报了石刻遗址本体保护方案以及防洪改造项目。“这是历史留给我们的珍贵遗产,要统筹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 吐逊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