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之花
◎刘妍
[北极柳]
在与植物科学家的一次聊天中,我听到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一种地球上最小的树,名曰:北极柳。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地球两极被厚厚的冰层覆盖,不知已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地球村”的人们,终其一生,很少有人能到达南、北极,用脚步丈量一下两极的土地,体验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无力感、无助感。站在雪原之上抬头,渺小之余、渺茫之极,满眼高高在上的天,有了压迫感,有了无法逃离的恐惧。可大地,除了有或深或浅的冰层覆盖,还有强势的天的俯瞰,而亿万年来,它们却以独特方式默默反抗。的确,在北极,不止有冰雪,还有“参天大树”,尽管大树只有0.03米。0.03米高的形象概念,甚至不及人的脚踝。北极的北极柳,卑微而弱小,实在无法与传统印象中笔直而高大的柳树相媲美。即将出版的相关书籍中,内有清晰而明确的记载——北极柳,小灌木;生于山地冻原、高山砾石带,海拔1200~2800米。北极柳在中国仅产于新疆,分布在青河、布尔津等县。俄罗斯、亚洲、欧洲有分布,具有药用价值。有科学家在盛夏,爬上布尔津2700米高的山地,采摘到带果实的北极柳标本。植物学家眼里,北极柳为杨柳科柳属的小灌木。小枝淡黄色,后呈棕褐色或栗色且无毛;叶长倒卵形、椭圆形或卵圆形,上为绿色、下则较淡,幼叶微有柔毛,叶柄较粗,基部扩展,上有沟槽,被疏柔毛;花序生于小枝上部,细圆柱形,苞片长椭圆形,棕褐色,内面有长柔毛;果为棕褐色,微有毛;花期在每年6~7月;果期为8月。
地处西北之北的阿勒泰是高纬度且寒冷的区域。每年10月中下旬,西伯利亚极寒的气旋寒流,有事没事地溜到阿勒泰,一待就是六七个月。西伯利亚寒流既冷酷又调皮,兼有惰性,常常赖在阿勒泰,蹲坐着不走。
而大自然不吭不哈,内心明镜似的。她是端水大师,一碗水端平。如此这般公平、神奇——对万事万物一视同仁,这方面少了,那方面就多些。阿勒泰的雪期长,春、夏、秋三季挤在一起,较短,不利于植物生长。 “地球村”首屈一指的耐高寒植物北极柳,能抵住零下46℃低温,生长在阿勒泰地区。
能够在极致环境下活下来的植物,身上必有几把刷子。全国独一份的北极柳,其树皮富含单宁,可供药用和工业使用,更是绿化、保持水土、强堤固坝的优良树种。气候环境条件优良的地方,树木在生长迭代过程中,容易出现退化,功能性衰退。选取北极柳种苗,采用育种保育技术后,与“大家族”里的柳树进行嫁接、育种后的树种,少生病、更优质。单宁中的有效药用成分单宁酸,因其复杂的分子结构而具有多种生物学特性,主要作用包括抗菌、抗炎、抗氧化、收敛、止血等。
发现并采摘到北极柳,纯属偶然事件。雪线是指常年积雪带的下限,一年中年降雪量与年消融量相等的平衡线,高度一般在2600~2900米。在阿勒泰地区布尔津县采摘到的北极柳,在雪线之上,年降雪量大于年消融量,形成万年积雪,只有这种近乎原生态、高纬度的高寒高山地区,才有让人惊喜的发现——北极柳。目前,北极柳药用价值的研究仍处于初级阶段。活态而有效地利用北极柳的活性,挖掘和延长其附加值,不负大自然恩赐,这不仅仅局限于科学家的责任和使命。
[挪威虎耳草]
挪威虎耳草,生长地不光在英国北部、阿尔卑斯山和落基山脉;在天山南北,在阿勒泰的福海、布尔津、哈巴河等地均有分布。
挪威虎耳草生长在海拔1300米的高山,属高山常见植物。它与北极柳有相似之处,是一种在北极高海拔地区,或高山地区常见的耐寒植被,但其耐寒程度远不及北极柳。有植物科学家开玩笑:“颜值即正义。”挪威虎耳草多为紫色,阳光下绚烂夺目。北极点的最大纬度标识为北纬90°,而北极圈的纬线圈纬度为66.34°。有记录的挪威虎耳草采集点在北极圈内,差一脚就到了理论上北纬标识点90°的上限。极地植物花朵与植株比例差距大,花朵在整体比例上占了三分之二。与硕大的花朵相比,虎耳草花茎极为纤细。虎耳草花朵不仅耀眼夺目,还有个小蛮腰,纤细程度几乎可以忽略。除了瘦小之外,还十分善于伪装——花茎连接着花骨朵与根,而茎的颜色与地表土壤几乎混为一色。动物中有“变色龙”据环境随意切换肤色,无缝连接。植物在适应环境上,并不比动物差。紫色挪威虎耳草的茎几乎不被“看见”。容易忽视的原因,或许是因其花朵太好看,好看到让人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焦点上。
植物学家称,挪威虎耳草属多年生草本,生于高山(亚高山)草甸、高山荒漠、山地林缘、砾石质山坡,海拔1200~5600米。新疆境内,产地有阿勒泰、奇台、阜康、乌鲁木齐、奎屯、霍城、拜城、温宿、乌什、和田、策勒等地。中国以外,还有印度、巴基斯坦、蒙古国、俄罗斯等国家和地区。
只享受虎耳草带来的视觉美感,显然是肤浅的。我们应深入地探求“颜值即正义”背后的深层逻辑,寻找“花儿为何这么红”的科学依据,或是于碎片化阅读时代,有意识的主动思考。
海拔高、纬度高、气候寒冷的高寒之地的花花草草,具有很强的生存意识和标识度。他们的生长周期很短,花期更短。一点水、一点阳光,就能迅速觉醒,从冬眠中苏醒。植物某种程度上并不差过人,且具有敏锐而深刻的洞察力。它们在适宜的水分、温度下,无论沙漠、戈壁,还是峭壁、悬崖,无不倔强而出人意料地“活在当下”“生如夏花”。植物学家认为,高寒之地的花朵颜色鲜艳,主要是受紫外线影响。高山地区的紫外线特别强烈,对生存构成了威胁,因为它能破坏植物的染色体和代谢反应。为应对这一挑战,高山植物很“自觉”,在体内合成大量的类胡萝卜素和花青素——类胡萝卜素的作用能使花朵呈现橙黄、橙红等颜色,阳光下格外鲜艳;花青素在植物体内大量生成,促使花朵呈现红、蓝、紫等颜色,同样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熠熠。
北极柳也好、挪威虎耳草也罢,高寒之花具有共性,它们天生敏感,自然选择和适应能力较强。植物鲜艳的颜色是一种本能,是高山植物对环境的一种适应,它们通过鲜艳的颜色来吸引传粉者,如熊蜂,从而在残酷而激烈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为了生存和繁衍后代做出的一种本能选择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