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省思 爱满人间

　　◎陈晓雷

　　2020年，我静心读书。

　　那时正值深冬，窗外舞飞雪，蜗居静读别有一番情致！我开始慢慢复读《王国维诗话》、沈复《浮生六记》，读《契诃夫书信集》《阿赫玛托娃诗全集》《巴黎文学评论》，读徐怀中的《牵风记》、梁晓声的《人世间》等三十余部书。现想来，那是个意外收获，感觉像精神上中了彩票，收获颇大，窃喜而自得。

　　（一）

　　我常早起或夜晚家人睡后读书，还重点读了三本书：《曼德施塔姆诗选》《里尔克抒情诗选》《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现在，就谈谈读这三本书的点滴感受。

　　俄国诗人曼德施塔姆生活的时代正是沙俄与苏联社会更迭的年代，他作为“阿克梅派”诗人，在诗中执着地追求着真与美。其诗韵脚清晰、节奏分明，读来朗朗上口。

　　曼德施塔姆是19世纪初期，众多俄国诗人中艺术与思想上极为独特的诗人。他对其祖国俄罗斯感情真挚、深沉，其诗传达了他在当下的主观情绪，如：“我热爱我可怜的土地，因为别的土地我没见过……”既直白，又真挚，思乡爱国是其主调，其诗中有大量作品对人类社会的走势，予以关注和深思。

　　曼德施塔姆为拓展自己诗意中能够蕴藏巨大的爱，曾写出这样的诗句：“而我，把未来的世界拥在心中，我竟把无用的我全忘怀……”这样的胸襟，非诗人莫属。曼氏还幻想自己超越现实，自由飞翔，甚至能沐浴雨露，呼风降雪，点燃太阳……然而，却丢失了自己栖身的巢穴。他是矛盾的、复杂的，亦是可以理解的，这种独自拥有人类大爱的诗人胸襟，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拦的。因而，曼德施塔姆的诗早已成了世界文化遗产，其诗像人类早晨的牧笛，笛声虽弱，却传之久远，舞蹈于大地、飞翔于云端，永无竭止，丝丝入灵……

　　（二）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著名爱情诗《熄灭我的眼》，就在本部诗集中，诗不长，爱极远，它是人类爱情的誓言，更像是人类爱情的一盏明灯，不管风霜雨雪、天昏地暗，它都在我们的头顶和远方熠熠闪光，发挥着别人不可替代的引航功效。

　　现引全诗为例：“熄灭我的眼睛，我还能看见你/堵上我的耳朵，我还能听见你/脚没了我还能走向你，嘴没了我还能对你鸣誓/折断了我的胳膊，我用心拥抱你/止住我的心，我的脑还跳呢/你放火烧我的脑，我以血负载你。”

　　诗人里尔克还营造了象征主义诗派神秘的灵魂。其诗以隐喻、暗喻借以抒情，其象征手法运用常以梦幻而入诗。恰如上述引诗，诗人为表达爱而无惧生死，即使人的肉体毁灭了，而其精神和灵魂，依然陪伴着他心中那个永不覆灭的爱人，信念坚定，矢志不渝，这即是由幻想而创造的超时空之爱……绵延不绝，萦回于广宇间。

　　还有那首《偶像》：“睡猫相的男神或女神……眼睛浆果，咂摸着滋味的灵性/甜化了的视线葡萄汁，颚膛地窖中的永恒之光。”这里即是以梦幻为抒情的对象，诗人借助观照斯芬克斯这古老之谜，延伸其隐喻，让诗意充满了神秘性，这里折射的由灵性变为葡萄汁的诗句，像闪电的光芒划过夜空，给读者以强烈的撞击力，表面看似偶然相遇，所激发的却是无以掩饰的真爱火花，人生之爱需要永恒做保障，这是天理，更是人爱寻觅的方向！

　　（三）

　　我复读了《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这本令人难忘的书。作家总结自己半生阅历，其为人处世及仕途，其悟历史哲学及文学等，皆谈得动情、真切，是人生感悟之精华。

　　我想，作家们如果都能这样深思生活、善待人生、敬畏读者，我们今天的精神家园则会丰盈而美好！

　　王蒙先生起步于文学、受难于文学，上个世纪50年代，先生凭小说《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而饮誉文坛，其成名快感尚未散去，又被现实击打得跌入命运的低谷，16年在新疆，磨炼磨砺，苦乐并存，但他没有就此沉沦。相反，他把生活同自己钟爱的文学相融合，创造了许多时代文学形象——他们对生命充满爱怜和尊重，他们直面苦难充满坚韧和乐观，他们对朴素人生充满渴求和爱恋，其文学是其人生的一面镜子，作家倡导的是积极向上的大爱人生，这点在其长篇小说《这边风景》中得到鲜明反映。

　　王蒙在《我的二十一条人际准则》中写道：“永远安然坦然，心平气和，视分歧为平常，视不同意见的人为现实的诤友或候补诤友，而不是小气鬼般地一见到意见不一的人就如坐针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种乐观的人生态度、豁达的精神境界，来自艰苦磨难的感悟，当为世人所借鉴，尤可视为年轻人挑战人生的风向标。

　　在新疆工作生活，先生甘愿当农民、当小干事，不羞于当记账员，当“王大队长”，成了哪里需要哪里搬的一颗小小螺丝钉，他却从未悲观失望，对自己从事的生活、生产从未有半点怀疑，乐观面对现实，从不虚度光阴，主动学习少数民族语言，认真干好农活，竟成了伊犁地区最快活、最精明的人，远近乡邻都由衷地爱戴他——善待生活的人，命运必然厚爱他，这即是王蒙的人生。生活让其迷恋、文学让其受难，这反倒让其变得生活更充实、心胸更开阔。于是乎，珍视这段人生磨砺，使其成长为中国第一流大作家，即成为无可阻挡的必然。王蒙的命运轨迹，正是多彩人生带来了文学事业的绚丽。

　　王蒙的书里写满了神奇的感悟、充满了超然忘我的精神升华，它们时而云丝片影、百鸟合鸣，时而苍茫大地、碧野晴空，时而深思纵横、浩淼宇宙……皆道尽了人间炽爱之大悟。先生说“多一种享受，多一种人生”“思想美丽，学习着也是美丽的”“人生即燃烧”……其创造既能改变自己，又能推进人类文明，更能改变世界之浩浩面貌！

　　王蒙饱蘸生活之琼浆、饱纳生命之激情，以青春热血、诗人豪情，为我们创造着属于当代最好的精神食粮——我们应记住、中国应记住、世界应记住有位中国作家，他的名字叫王蒙！

　　当今，人类社会缺少精神食粮之饥饿度，远远超越网络信息堆积如山之丰富度，我们必须知道，铸造人类灵魂的纯净度，远比救助人类肉体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