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只羊
油画 《不言春作苦 常恐负所怀》 饶克义 作
◎克 兰
风雪弥漫,一只母羊在转场路上早产了!当“雪儿”从热乎乎的皮囊里掉出来时,阿帕双手托住它,转身塞进了阿塔手里的毡筒。傍晚,阿帕把乳白色小瓶子放在“雪儿”嘴边,“雪儿”下意识张开小嘴,尝到了甜美的味道,急促地吞下那瓶白色液体,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当“雪儿”再次睁开眼睛时,风雪已经收尾,它挣扎着从毡筒里脱身,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霍斯”(简易毡房)。只是,没过几分钟,阿帕便发现了“雪儿”,赶紧走过去将它抱在怀里。阿塔一边喝茶、吃馕,一边轻声道:“得赶紧拆了霍斯……”填饱肚子后,阿塔迅速拆卸家当,将其捆扎在骆驼背上。阿帕把“雪儿”再次塞进毡筒,捆在骆驼背上的行李袋一侧。趁着天气好转,他们得赶紧上路。
羊群离开北沙窝牧业点,向北慢慢移动,下午从牧桥过了额尔齐斯河后,道路变得平坦,窝在毡筒里的“雪儿”,感觉骆驼的脚步加快了。“突突突”,一阵从没听过的声音传了过来,骑着大马的阿塔跟坐在“突突突”上面的人相互问候,谈到风雪、说到了“阔孜”(绵羊羔)和“拉克”(山羊羔)……还有很多“雪儿”听不大懂的。转场途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和变化,可生活必须让大部队一赶再赶。
“雪儿”在毡筒里闷了三天,急着、闹着要出来,阿帕只好把“捣蛋鬼”放了出来。“雪儿”撒腿就向一只母羊跑去,母羊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可爱,从此,它们谁也离不开谁!
“雪儿”跟在大尾巴阿纳勒克阔依(母羊)身后,一点点行进。它发现,大部队里有几个比自己长得略高的阔孜,它们也紧跟着母羊,还不时地“咩咩”两声……这么走了好些天后,“雪儿”感觉自己长高了不少,可能是连日来吃到了最合心意的花花草草,清甜爽口,别提有美了!一天深夜,牧羊犬“汪汪汪”叫个不停,整个羊群骚动起来。“雪儿”没有像其他小家伙那样躲在母羊身后,而是跑到羊群外围一探究竟。
等阿塔起身赶来时,“雪儿”发现那双可怕的“绿眼睛”已不见踪迹!牧羊犬在阿塔身边继续“汪汪汪”,阿塔俯下身摸了摸爱犬,像是在安抚,羊群也跟着安静下来,有惊无险。接下来的日子依旧走走停停、平平淡淡,羊群摇摇摆摆、交头接耳,一对老人也在喝茶时絮叨个不停——原来,古尔邦节不期而至,这下可有得热闹了!阿帕在简陋的条件下,依旧熟练地搭灶、生火,又是煮又是炸,阿塔在羊群外注视了好久,终于挑上了一只比“雪儿”健壮的阔孜……午时,临近的男女老少都聚了过来,大家似乎很开心,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当羊群再次经过北沙窝时,“雪儿”体型健硕,已胜过同龄伙伴。阿帕常说“托乎度”(一岁羊)“托乎度”,“雪儿”听多了才明白,原来“托乎度”就是像自己这样的羊羔,但阿帕对它们和对自己是不一样的。“雪儿”站在羊群里越来越显眼了,身上也多了些“焦躁”……“雪儿”听到阿塔和阿帕在议论“阔什喀热”(种羊),但它并不知道那是在议论自己。
夏牧场幸福的日子过得很快。下山前,阿塔终于等来一辆大卡车,“雪儿”看到阿塔把不少体弱的“包依拉克”(两岁羊)和阿纳勒克阔依,还有几只老的阔什喀热,都卖给了采购商。他们面对面谈了好久,阿塔很高兴,“雪儿”却有些“茫然”!原来,一起玩耍的伙伴,上一次山、下一次山,便神秘消失了!“雪儿”还发现,阿帕最喜欢的赛力克也不见了,它不知道赛力克进城上学的事,心里还惦记着让赛力克骑在自己背上,去跟小马驹比赛的乐趣。
想着想着,“雪儿”又惦记起美丽的夏牧场。那会儿,阿塔常让它混进母羊群,“雪儿”既惊又喜——爱情是一种能够改变生存与命运的力量,共在、共享,就像日夜守护自己的阿帕阿塔,不论年老年少,大家都在努力生活共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