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尔的金菠萝
相比青藏高原的赫赫有名,帕米尔高原屈居“老二”,神奇又梦幻,魔幻且魅惑!虽是“万年老二”,但原上的乔戈里峰,在登山者眼中,既敬畏又恐惧。帕米尔高原不但高,而且风大。风能、光能都是上天赐予的宝贵财富。山和水,在不经意间助力风和光。如果没有阳光的慷慨,帕米尔的杏花就不会如此绚丽。动与静、生与死,风蚀山体的崖壁与奔腾的峡谷激流相互映衬,帕米尔的杏花因此有了灵魂。
◎刘妍
一
世界屋脊——青藏高原。相比青藏高原的赫赫有名,帕米尔高原屈居“老二”。
“老二”跟在“老大”后头,乐悠悠,优哉游哉!世人大多爱追求第一,争个你死我活。爱慕第一,忽略“老二”。帕米尔高原,是被众人忽视,足以令人骨折式仰望的古人云云的“葱岭”。
古云:“自葱岭以西,水皆西流,世人云是天地之中。”此句意为帕米尔处于这个世界的中心制高点,河流由高处向低处流淌,故而高原两侧河流的流向出现相反现象。天山、昆仑山、喀喇昆仑山,还有紧跟其后的喜马拉雅山、兴都库什山,无数大山背靠坐拥着帕米尔高原。如果上述山脉是一匹匹脱缰的骏马,那么帕米尔高原就是拴马石。万山之祖所在地,万马之始,皆因帕米尔高原,皆因拴马石。
帕米尔高原,神奇又梦幻,魔幻且魅惑!
帕米尔高原虽是“万年老二”,但原上的乔戈里峰,在登山者眼中,既敬畏又恐惧。能上珠峰者,绝大多数上不了乔戈里峰。无法征服的乔峰,自然在人们口中越传越邪乎!神性与魔性兼具的乔戈里峰,常年被白雪覆盖,一层朦胧的面纱更增添了她的神秘。千里迢迢赶到乔峰脚下的游客,只能远远眺望其卓越风姿——内心想靠近,可不允许。在这片平均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空气稀薄。“空气稀薄”虽仅四个字,体现在人的身上就是,走三步、歇两步,气喘吁吁是常态。这里的空气稀薄,只有平原的一半。慢吞吞的牦牛、慢腾腾的骆驼,人与物同,脑筋不能急转弯,心跳不能加快,永远的心平气和,一贯的慢条斯理。除了乔峰,帕米尔上还有“昆仑三雄”:公格尔九别峰、公格尔峰、慕士塔格峰。这些峰如好汉般,个个威武雄壮,顶天立地。阳光下,褐红的山峰与沟壑,层层叠叠,如古丽身上的百褶裙。深褐、浅褐、灰的、墨绿的……热烈中低调奢华,肃穆中生机盎然。夕阳为群山披上金纱,柔软的金光,光彩艳人。
要亲眼目睹天地之间的“好汉”,需由喀什进入帕米尔高原。这是目前最常见、便捷的通途。遥想玄奘当年取经成功后回国,走的也是这条道。悬崖边、河谷侧,既要当心上面的落石,也要留神脚底的滑石。人背马驮,未知未卜太多,预料之外的意外,分分钟超乎想象。玄奘的坚韧不拔与毅力,名留青史不为过!
帕米尔是万山之祖,又是万水之源。这里的年降雨量不过百毫米,而年蒸发量却可达到十几倍。所幸的是拴马石联系着众多山脉,高山冰雪融水成为河流水域的主要补给。说起高原的绿洲河谷群,如盖孜河谷、叶尔羌河谷、塔什库尔干河谷、瓦罕河谷、帕米尔河谷等。在帕米尔高原,只要有水,就有草、有花、有人家、有牛羊马驼,一切都会有。
二
如果只认为帕米尔高原是万山之祖、万水之源,那就小看它了!上述说法不完全成立。准确而言,帕米尔是金菠萝,一个全年无休不停生蛋的金母鸡。
帕米尔高原的东面是喀什疏勒县。去年3月,我驱车前往疏勒县光伏能源项目的施工现场。这是深圳援疆清洁绿色低碳能源一期——深圳能源疏勒县200万千瓦光储一体化项目。施工现场位于沙漠边缘的戈壁滩上。车沿着村道前行,对接的项目经理电话遥控指挥,教我们的司机如何如何。通过识别电线杆上的数字,到了“丁”字路口,过了小学,再过巴扎,先右拐,接着左转,便会遇到一个路口,直行……从路两旁有树、有房,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滩,会移动的沙丘,到最后分不清东南西北。恰好此时,手机没了信号。人在车里心慌慌,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估摸着过了三公里的车程,手机信号有了两格。一次次拨打项目经理的电话号码,终于,电话那头有人应声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当两只脚踏在戈壁滩上,那是既兴奋又不踏实——兴奋是兜兜转转,费了不少周折,总算来到目的地;不踏实,如假包换的不踏实。双脚连同鞋子嵌入沙土堆。一排五间的板房,两块被风吹倒的展板。天地之间,唯我独尊。荒凉中透着野性,寂寞中渗透着不服输。
头戴黄色安全帽的老郭是项目经理。老郭未到而立之年,实为小郭。戈壁滩上的风野得很,吹着吹着,风如刀,在脸上一遍又一遍刮,白脸蛋变成了老汉饱经沧桑的皱纹脸。他天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戈壁滩上忙碌——累了在木板上躺一下;饿了,厨房煮点清水挂面,加个鸡蛋算是加餐犒劳。这里距离喀什市区至少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所有的饮用水和生活物资,全靠车载运输。未老先衰的小郭,带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小伙子,“老李、老张、老刘、老王……”没日没夜地在工地上抢进度。沙漠中、戈壁滩上的天气如娃娃的脸,说变就变。风和日丽时加紧建设,双脚且能一踏一个深深的脚印,一个桩基架在流动沙丘或乱石堆里,还需要反复加固、多次确认。
去年9月底,我再次重返故地时,这里变成了“蓝色的海洋”。一块块光伏板侧卧在支架上,连成一排排,大阵仗地“宣誓”着它们的到来。去年12月25日,“深能疏勒”200万千瓦光储一体化项目(一期50万千瓦工程)顺利取得可再生能源发电工程质量监督站下发的并网意见书。新年前夕,这张简单的并网意见书对于老郭、老张等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新年礼物——他们抱头聚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三
老郭说,相比他的同事,在帕米尔高原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以下简称塔县)施工现场的兄弟,他们这里算是条件优越的。那里的海拔较此处至少乘以4。塔县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被称为“新疆距离太阳最近的县”,光照资源极为丰富。
帕米尔高原不但高,而且风大。风能、光能都是上天赐予的宝贵财富。山和水,在不经意间助力风和光。高耸雪山有了冰川融水,水的流淌滋润万事万物。相比当年玄奘归国途经此地,也是沿着河谷走的。长途跋涉,不能随身携带大量的水,河边取水成为维系生命的重要保障。如果没有风的侵蚀,悬崖峭壁不会形成;如果没有阳光的慷慨,帕米尔的杏花就不会如此绚丽。动与静、生与死,风蚀山体的崖壁与奔腾的峡谷激流相互映衬,帕米尔的杏花因此有了灵魂。
太阳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一年日照时间为8760小时,帕米尔高原的年均日照时间接近3000小时。若白天与黑夜对半,3000小时占4380小时的七成。普通人对于上述数字是无感的,帕米尔的年均日照时间约为广东的两倍。沿海地区在人们的既有认知中是面朝大海、春暖花海,但在年均日照时间这个问题上,有比较就有差距,也就有伤害。
帕米尔高原的光伏发电产业,成功实现了光伏与储能技术的融合,实现了可再生能源领域中两大热门技术的融合。即便是在高原,电能的输出已达到平稳输出的目标。光伏板的安装设计预留一定角度,全天24小时运作,白天、黑夜不断输入、输出,循环反复,是名副其实的金菠萝,一只不断下蛋的金母鸡。
塔县的光伏基地,不光发电,还能治沙。基桩能固沙,植物的种子被风吹到基桩附近,头一扎,就钻进基桩的布袋口,落地生根只是时间问题了!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光伏板形成庞大的方阵,与远处光秃秃的山体形成鲜明的反差。光伏板已成为沙漠植物的后天庇护所。植物找到了归宿,找到了安放灵魂的处所,剩余的问题就交给时间——时间会冲淡一切,也会成就一切,这一切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从石河子大学毕业的夏热瓦娜·买日完江,学的虽不是对口专业,却勤奋好学,天赋极好。在不断的学习培训、师父“手把手”传帮带的过程中,她很快熟练掌握了电能知识和工作技能。如今,她在“家门口”就业,月工资5000元以上,没有大城市的购房压力,生活滋润且有盼头。类似夏热瓦娜这样刚毕业的大学生不在少数。留住年轻人的身体,更要留住年轻人的心,古老的帕米尔高原一次次深情呼唤,发出诚挚邀约。这一切的改变,从一块块光伏板开始,明天正如帕米尔的杏花那般,一期一会,绚烂盛放!